2024-03-25 15:05:30|已浏览:185次
2021年的一开始,教育行业的舆情就比疫情更迅猛。
双减意见审议通过、校外教培监管司成立、教育股跌幅70%...半年前还是众星捧月的高薪行业,如今接连下架整改、业务关停、公司裁员。
所有这些,其实都在传递着机构和家长们共同的焦灼不安。
这到底是怎么了?
家长们只是不想孩子成绩全班倒数,出来补补课;培训班只是提供了补课服务,不偷不抢,怎么感觉一下子就要被灭了呢?
01中国正在转向教育变革的决心,从一开始,就裹挟着凌厉之气。
自打2021年3月开始,整个教培行业就处在草木皆兵的恐慌中。
“不让广告、不让上市、节假日不让补课。”一则“三不让”传言,更让从业者感受到扑面寒气。
传言不可信,但各地的举措肉眼可见:
针对校外培训:
1月,中纪委点名“在线教育行业内耗严重”;
4月,跟谁学、学而思、新东方及高思教育被处50万罚款;仅两周后,作业帮、猿辅导被处250万罚款;
5月,广州提出五严;杭州上城区推出十大举措;
6月,长春监管无证办学机构;重庆严查校外机构违法违规;教育部成立监管司......
最先恐慌的是资本市场:
6月17日,港股教育截止收盘,天立教育收跌超过20%;新东方-S收跌超过12%;美股市场教育股全线跌落,新东方、好未来、网易皆下跌8%以上;
至今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大部分教育股跌幅70%。
各种不安因素齐聚教培行业,不断有消息曝出:
VIPKID裁员比例高达50%;高途集团或将裁员30%,甚至在一些平台上,开始流传在线教育的大佬们停止招聘的信息。
资本的疯狂出逃、裁员流言遍天飞的表象之下,都是人心的恐惧。
这些恐惧被具化成从业人员的彷徨与焦虑,和微博上两极分化的阵营。
有人认为,只有重拳改革,才能不再内卷,实现教育公平:
但另一种观点则认为,这只会让教育更不公平,加剧贫富差距;
改革,总是伴随着怀疑与肯定,悲观与积极。
02:教培行业的“生死局”2021年从一开始,就跟“内卷”紧紧捆绑在了一起。
《小舍得》里的鸡娃,补习班10个起步;
现实中海淀区鸡娃,3岁会背唐诗宋词,5岁学习英法德三国语言,10岁开始写论文,同时要过钢琴十级游泳考核.......
人人都知道这是一种病态的存在,但谁都不敢停下。
这种鸡娃的内卷,实实在在反映在了教培行业的迅速膨胀上。
2021年的春招,直播主讲老师高达60-129万高薪。教培已经成为“就业前景”中,超越互联网、房地产的高薪行业。
留学归来的第一工作选项从世界500强、投行、高科技,转向了教培行业。
校外培训,本质上,是家长们不容许自己孩子与其他人平等的战场。
哪里有需求,哪里就有源源不断的供给。
1978年,以高考选拔人才的机制复苏,第一本粗糙印刷的教辅《小学数学习题》一度脱销,累计卖出240万册。
同一年,高考名师廖锡瑞在北京创办了第一所补习机构―精华学校;
1990年,新东方成立;1994年,尹雄创办巨人学校......
公立名校、名师是最响亮的卖点,传单贴满了大街小巷,培训机构与教辅机构笑面如花;
重庆的编辑狂奔到北京,与海淀教师进修学校合作;重庆的书店第一个推出“海淀名师讲XX”的热潮。
实力不足的就抄袭、盗版,最拼命的就是拼销售谈合作。
那时的俞敏洪,为了让新东方的活下去,他去喝酒,一直喝到人事不醒,在医院抢救了五个小时才恢复意识。
后来,有人回忆起那段时光:年轻的编辑们,短短几年就买了汽车住上洋房。
还没有住进洋房的俞敏洪,在漆黑的楼道上,被一伙杀人越货的强盗,强行注射足以致死的麻醉剂。那晚,俞敏洪身上背着当天收来的200多万学费。
擦掉身上的血迹,抹平心里的伤痕,每个人又以战斗的姿态挣钱去了。
千禧年之后,资本像嗅到鱼腥的猫儿,悄悄把手伸向了教培业,催生了第一批培训机构上市公司。
2014年前后,互联网教育公司铺天盖地般成立,宣称“要用人工智能和大数据来改造题库,让学生从多做题真的变成科学地做题”。
原本名校名师导向的销售,转为1对1,口号就是“超前学习领先别人”。
AI技术、大数据的应用,直接导向K12类型APP(K12指从幼儿园到12年级的教育,国际上指代基础教育),在线教育进入大爆发时代:一起作业、沪江网校、猿辅导、VIPABC、作业帮迅速成为头部企业。
从恢复高考到今天,教培从家教老师,到小门面房,再到一个个奔赴上市的独角兽,教培业的野蛮生长伴随着出国热、外语热,从直播到人工智能VR,再到最新的OMO,整个行业都在跳跃前进。
2021的今天,中国的校外培训机构计49万家;仅去年一个暑假,几个头部大机构在招生广告上,就花费了60亿元。
内卷无声无息的渗入每个人的心里,对现实的不满、对未来的焦虑与不安,统统变身成了课外补习的实际行动。
只是,越是坚实的希望,越容易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
2021年的315晚会,直接点名教育培训行业,“退费难、扣除高额手续费、师资造假、虚假宣传......”
那些还没来得及上315就暴雷的机构,悄悄跑路,表面上是不良机构遭到淘汰,实际上是成千上万名家长的欲哭无泪。
更为真实的是,在中国,许多家庭其实连线上培训机构都消费不起。
在“一切都是为了孩子”的原始欲望驱动下,甚至在韩国出现“卖房为孩子上补习班”的新闻。
这样的内卷,看似包含了人生奋斗的真理,却是一场精神与物质的双重伤害。
这钱花了,心里不踏实;这钱不花,心里更不踏实!
03风向趋势何在?4月份时,睿途教育创始人胡中华发了一篇文章:“如果睿途清零,我得到了什么?”
悲观之情,不言自明。
十年前,学大教育一对一辅导,曾收过百万一人的天价。
在北京,多的是家长一掷千万买学区房,为上培训班一年花费超过数十万。
校外培训,早已成了中国家庭支出中占比最大的部分。
学生和家长抵制的从来不是物美价廉、能帮助学生提分的好教培,而是胡乱应付、制造焦虑、疯狂内卷的机构。
换句话说,钱是充足的,花钱的意愿是强烈的,但教培行业赚钱的方式,已经从疯狂转向被国家规范化、限制化。
因为教育,几乎是底层人民,靠努力实现自我价值的最可行通道。社会需要的是上下流动的公平性,而非维护已有阶级的自我强化。
教育改革,表面是为平均教育权力,实则是一场拷问良心、实现全民共同富裕的变革。
从这一点上说,这一轮改革的强度,或许超出很多人的预期。
韩国曾创造了一个世界纪录,学生在补习班的开销人均全世界第一。韩国大峙洞地区,最为出名的是“补习班一条街”。
单单是这一条街,每年就有20万亿韩元的收入,约等于1200亿元人民币。
为了教育公平,韩国政府不再以高考成绩做为唯一标准,增加素质教育记分做为选拔标准。
目的虽然是减负和公平,但这样的素质教育,却是拿钱堆出来的。丰富的社会活动和竞赛经历(素质教育)靠的是花钱请各路老师培训,挤进有名的私立高中,看似公平的改革,却无形中加剧了不平等。
德国是现代教育制度的策源地。
在德国,从最终人才选拔机制上改革:不以名校为标准,职校学生也会获得很好的工作机会与收入。
这也是德国“双元制”教育体系成立的根源。但这个前提是不再有歧视性的用工制度。
公办教育体系之外的培训会一直存在,只不过是以何种方式的存在。不是国家要一刀切校外机构,是国家不能容忍人为的制造焦虑与内卷。
概括起来,国家特别警惕的主要是这三方面:
靠制造焦虑引发的内卷,靠低价体验课狂轰乱炸,靠洗脑营销的套路宣传,都将笼罩在国家新成立的监管司的权力之下。
教培行业主动裁员、下线产品、变更业务线转型这种自残性的改革,表面上也许顺应了民心,让大众看到了行业痛改的决心,但对于教培行业自己来说,并非一剂良药。
目前企业转型方向,要么是转做教育类硬件产品,走的仍然是产品迭代销售的老路子;
要么,是转型做老年教育,面临的是跟原有赛道上的前辈们争夺市场;
要么,是转型素质教育,万域芳菲的靠“花样滑冰”,在政策不明朗的情况下,获得了新东方千万融资。
素质教育,成了不少教育公司押注的赛道,赌的是家长更倾向哪一种教育方式。
这个时代,不仅在考验教培行业的从业者,也在考验学生和家长。
监管力度最大的地方,也正是家长吐槽最多的地方。
如何成为解决问题而不是成为矛盾对立的双方,才是教培行业能够顺利发展的前提。
因为真正决定孩子们未来的,仍然是家庭,不是家庭之外的任何机构。
但决定机构未来的,则一定是孩子和他们背后的家长们。
Ref:
《曲一线:一书一茶一传奇》
《课改背景下小学生使用教辅读物的现状及影响研究》
《贩卖焦虑的校外培训机构,终于被整顿了》侠客岛
《10万辅导老师困境:上半年被抢,下半年被裁》深燃
《教培行业的6个假设和3种结局》信口说
《在线教育大裁员》财经天下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