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3-21 17:34:33|已浏览：160次
近日，南都记者接到来自广州、深圳以及上海等地近20位家长投诉，反映其在高端出国留学机构“藤门国际”缴纳了10至20余万费用后，该机构关门“跑路”，孩子在留学申请季的计划被打乱。
4月28日，南都记者走访发现广州、上海等多地藤门国际分公司已人去楼空，其中上海藤门所在大厦物业称该司还拖欠物管费。这些设在高端写字楼的藤门国际，当时正是凭“高大上”吸引不少学生家长和应聘教师。据南都记者统计，包括上海、广州、深圳在内7家藤门国际的分公司被法院列入失信执行人，其中6家藤门分支是在今年4月被先后限制高消费。
面对十余万学费打水漂，家长们组团投诉至消委会、市场监管等部门，得到的回复是：由于机构倒闭，终止调解；机构涉嫌无证办学，已依法将相关涉嫌违法线索移交、报相关科室。
广州藤门大门紧闭。
事发：家长一夜之间被踢出“藤门”
4月20日，家住福州的潘女士意外地发现，自己被上海藤门留学教育家长群踢出群，在“你已被移除群外”提醒字样上方，是一位家长发出的消息：藤门可能要倒闭了。
潘女士告诉南都记者，其儿子现在读大三，意向去美国申请博士，于去年6月与上海藤门签下合约，合约内容有做留学规划、选学校、写文书，还有海外学导与孩子进行交流对接等，签下合约后，潘女士当即给藤门国际负责招生的老师转账12.8万元。
发现自己被移出上海藤门家长群后，潘女士立马联系了与自己长期对接的游老师。连打7个微信电话未接后，游老师终于回电。在这通长达12分钟的电话里，潘女士被告知，藤门国际上海分公司已经倒闭，游老师自己也从机构里出来了，无法帮她解决问题。
藤门国际出问题的不只有上海一家。深圳的琳姐两个孩子在瑞德福学校读高二，琳姐告诉南都记者，孩子们准备进入今年6月的申请季，先前与藤门国际深圳分公司一位规划师进行对接时，孩子们对该老师持好评，突如其来的倒闭风波让她感到无奈：“原本以为碰到一个好老师就安心，没想到出这样的事情。”
琳姐在今年3月就开始听到藤门国际倒闭的风声，当时消息在瑞德福学校的其他学生口中传开，琳姐的孩子在网上看到讨论藤门国际倒闭的帖子，将此事告诉琳姐。随后琳姐在微信上向与其孩子对接的规划师问起此事，规划师回复称：“公司的运营真实情况，我也不清楚。我这边想做和能做的，就是把两个孩子的规划理顺了。”
3月6日，琳姐两个孩子与对接规划师按照惯例约谈。反常的是，这一次，规划师强调两个孩子分开谈话，每人单独谈了两个小时。琳姐告诉南都记者，从2019年11月签完合约至今，孩子和规划师约谈了5次左右，“以往都是跟两个孩子一起谈一到两个小时之间。”
3月6日11时许，琳姐赶到深圳卓越时代广场时，发现原本位于50楼的藤门国际已搬到38楼的一个更小的办公室，除了与琳姐孩子对接的规划师外，办公室没有其他老师。琳姐当面对藤门国际倒闭一事提出质疑，规划师将公司总部出现资金问题的事情全盘托出，并告诉琳姐“老师也要另谋生计”。
这是琳姐与该规划师的最后一次见面。两周后，琳姐再次来到卓越时代广场时，发现藤门国际大门紧闭，物业告诉琳姐，藤门国际已欠了3个月的管理费。
南都记者在天眼查搜索发现， 从2020年8月至今，藤门国际在北京、上海、重庆等地8家公司被当地市场监督管理局贴上标签：经营异常。这些公司被列入经营异常名录的原因为“通过登记的住所或经营场所无法联系”。
矛盾：员工欠薪维权停工
藤门国际员工离职在家长们的口中被多次提及。潘女士告诉南都记者，上海藤门为她的孩子配备的老师中，学导换过一个，规划师更换过两个。对接申请的游老师向潘女士解释，一个规划师生重病，另一个规划师生小孩。琳姐也向南都记者提到，刚开始深圳藤门为她的两个孩子每人配备了一个规划师，后来两位老师离职，换成一个规划师对接两个孩子。
工资拖欠，是近来困扰不少藤门机工作人员的难题。广州藤门的梁老师告诉南都记者，该机构老师从2月份的工资开始被拖欠：“2021年1月的工资本来应该是2月15日发放的，结果过完农历新年回来到了2月底才发放。”
“有些同事开始提离职，有些同事例如语培的老师统一罢工”。另一名广州藤门的邱老师回忆称，她想起3月时听HR提到“大股东（王迈）在转移财产。因为联系不上钱虎等负责人，HR想解散广州团队，后来钱虎出现了，说给10天时间融资。”
钱虎（左二）。
“2月的工资我们觉得要到3月底才会发放。结果3月的最后一天还是没发2月份工资，公司就说给我们额外的假期。”梁老师表示，“在这种惶恐不安的4月上半月，自己等来了广州藤门关门的那一天”。4月16日凌晨，广州藤门的老师收到人事主管通知，称广州分公司与物业合作即将结束，其称钱虎已安排人员在广州寻找新办公室，让老师们在16日当天收拾物品，回家值班。
上海藤门倒闭后，潘女士才后知后觉，“怪不得我的学导换了，规划师也换了！”上海藤门倒闭不到一星期前，对接的老师才刚刚给潘女士的儿子更换海外学导。
4月18日，藤门国际教育咨询（广州）有限公司全体员工在一微信群内发表声明，称“广州藤门办公室于2021年4月16日关门起，我司全体员工进行了为期三日的追讨欠薪谈判，由于藤门国际教育法定代表人钱虎采取逃避不回应员工诉求，广州藤门全体员工先正式宣布追讨欠薪谈判失败”。
该声明称，广州藤门全体员工即将展开新一轮劳动仲裁，并宣布即日起停止手上所有工作，并希望其与家长学生彼此抓紧时间，通过法律维护自身的合法权益。
工商动态显示，多地藤门国际的分支机构董事一栏在4月变更频繁。
事实上，在欠薪问题爆发前，藤门国际管委会的成立就敲响了一记警钟。今年2月8日，藤门国际的总裁办向全体员工群发了一封邮件，邮件内容显示，该公司总经理钱虎于1月26日凌晨突然入院至ICU，现考虑到自身健康状况，“不适于履行职务”，并通知紧急成立集团管理委员会，全面过渡由钱虎先生全面负责的公司的所有经营决策运营管理工作。
走访：办公场所年租逾百万
4月27日下午，南都记者来到位于广州珠江新城国际金融中心（IFC）57层的藤门国际广州分部，办公室大门紧闭。该大厦物业负责人告诉南都记者，其2019年进入该大厦工作时，鼎盛时期看到该公司不少于30名员工进出，\"他们合约是到这个月30号，前两周开始就没人办公。”
在上海，南都记者在恒基名人大厦获悉，藤门国际上海分部在春节前已关门，“之前一切正常，第二天巡楼的时候发现一夜之间人去楼空，只留了纸质的东西在里面，贵重的设备都没有了。”该大厦保安称，后来遇到过家长来询问，“我们也找不到人，他们租金物业费也拖欠到现在。”
位于上海恒基名人大厦的上海藤门被指年前已搬走。
南都记者随后从位于广州的IFC大厦招商处获悉，该大厦月租平均在每平方米在280元至290元，“会根据公司资质、背景微调”，入场同时需要交付3个月租金作为押金。南都记者了解到，广州藤门原先租用的办公场所面积逾500平方米，月租约14万元，年租金超过150万元。
高大上的办公地点与“学霸男神”人设，是当初吸引家长和教师的因素之一。
据藤门国际简介，藤门国际前身团队2007年在美国波士顿创设。2010年，藤门国际进入中国市场，随后在国内一二线城市“落地开花”。2017年5月，藤门国际成立，注册资本2000万，在2017年10月和2019年7月进行了两次股权融资。藤门掌门人钱虎担任上海藤门、深圳藤门等23家相关机构的股东。
在藤门国际官方宣传中，钱虎毕业于清华大学法学系，在美国奋斗后回国创业。南都记者查询清华大学校友录，证实其为该校2004级校友。钱虎对外撰文提到在纽约大学念硕士，这一学历则频频被外界质疑。
一则公开报道显示，2018年1月，在某互联网招聘平台举办的盛典上，身穿黑色西装、戴着黑框眼镜的钱虎现身，赢得“最爱人才CEO”称号，颁奖机构称，钱虎在2017年用招聘软件联系了1513个候选人。从2017年到2018年，藤门国际人数和规模实现近100%的增长，中外籍员工总数超500人。
广州藤门家长魏女士称，自己正是看到了钱虎“学霸男神”人设宣传，在两家留学机构中选中“藤门”。在魏女士看来，“它的创始人好像在神坛一样，清华毕业后去美国奋斗。加上广州藤门办公地点在国际金融中心，你要知道，这是国际金融中心！他们的办公室高大上。”
员工邱女士向南都记者回忆称，2020年7月，她在找工作时向藤门国际投递简历，“藤门是我面试过的办公室最高大上的”，邱女士说，自己第一次面试销售岗未果，两个月后，藤门国际HR电话通知她入职教师岗。
魏女士介绍称，当时藤门国际的销售根据自己的孩子锁定全美排名前30院校的目标，要求一次性缴费19.6万元。“但实际上，他们前两年基本没提供什么服务，就是帮忙交交材料。等到我孩子现在高二要正式准备文书，他们机构又倒闭了。”
南都记者了解到，在大多数留学机构普遍收费在数万元之际，藤门国际走高端路线，其费用也高出业界一大截，且需要全款缴纳。多位家长向南都记者提供的合同显示，为了孩子的“留学梦”，一次性付款12.8万元、19.8万元乃至20余万元的家长，不在少数。
工商信息显示，2020年8月，藤门北京曾被北京东城区市场监督管理工商处罚，事由是“以预付款方式提供商品或服务，应当与消费者明确约定商品或服务的数量、治疗、价款或费用、履行期限或方式、风险警示、售后服务等”。
后续：沪广深多地藤门“失信”，消委会介入
据南都记者统计，包括上海、广州、深圳在内7家藤门国际的分公司被法院列入失信执行人，其中6家藤门分支是在今年4月被先后限制高消费。其中，北京藤门被北京第二中院执行信息显示，藤门北京被限制高消费的涉案标为355万。
深圳消委会回应。
申请退费无门，愤怒的广东家长们将此事投诉至广深两地的消委会，其中深圳消委会回应由于机构倒闭，终止调解，建议投诉者寻求其他渠道解决问题。另一边，据北京12345消息，北京市海淀区市场监管局调查发现，藤门国际北京分公司涉嫌无证办学，该局已依法将其涉嫌违法线索移交至教委，并将线索报市场科。
对于藤门国际家长的遭遇，广东法制盛邦律师事务所律师杨娟建议家长们接下来采取向有关行政部门投诉、提请仲裁机构仲裁、向法院提起诉讼的方式维护权益。
杨娟告诉南都记者，但凡有留学机构进行一次性收费，消费者都应留意，不要轻信承诺,在签订协议时明确双方责任，预付资金周期切勿过长。
“涉及出国留学方面，正规机构都分阶段收费，如帮助学生成功申请学校后，进行相关收费，成功办理签证后，再收取部分费用。此外不少中介机构为了招揽业务会夸大其词，消费者尤其要注意一些做出过高承诺的留学培训机构。”杨娟说。
“监管部门应加大对此类留学培训、中介机构的资质审核力度,完善风险保证金制度。比如应该要求留学培训机构在指定储蓄账户存入占学费一定比例的准备金，以便支付违约金。”杨娟表示。
出品：南都即时
采写：南都记者 黄驰波 林子沛 实习生 王靖怡 刘雨欣
